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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平:合作是比竞争更高级的能力

原创 立平观察 孙立平社会观察 2022-10-29 10:35 发表于北京
共享意向型合作:人类与动物的区别 让我们先复习一下那块折断后又愈合的骨头(见《从人类如何处理疾病看文明的演进》)。作为人类学家米德从中看到的是:愈合的股骨则表明,有人花了很长时间来照顾受伤的人——处理伤口、提供食物、保护他不受攻击。米德据此解释说,从困难中帮助别人才是文明的起点。人类从动物的本能吃掉对方或杀死对方到帮助别人就是野蛮状态向文明状态的转变。 人类与动物的区别是什么?对此,人们做了许多努力以回答这个问题。但这些努力基本都失败了。那些我们当做人类独特性的因素,往往都能不同程度地在不同的动物中找到一些,彼此很难划一个清晰的界限。问题在哪里?也许我们想这个问题的方式有问题。我们在区分两种不同事物的时候,总是想找到一个截然的、独特的、这个有那个无的因素作为标志。其实,有些事物之间的区别并不是这样的,区别只是在于程度,而人们往往忽略了这一点。 比如,一个富人和一个穷人,你有我无的截然不同的标志可能是有没有一辆豪车,但这不是根本的区别。根本的区别在于钱的多少,但再穷的人也不是一点钱也没有,是多少的问题,是程度的差异。有时程度的差异要比截然不同的标志更能体现区别。在人与动物之间,这个程度的差别最重要的就是大脑,就是脑容量,就是由此形成的思维能力及外化的表达能力。大脑的发达可以使人类有复杂的思维,由此形成的语言又使得人与人之间可以进行复杂的交流,于是人类更加复杂的模式化的社会生活才有可能。米德的那块股骨就是在这样的基础上愈合的。这种活动的本质是合作,是人类特有的一种合作。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独特的合作?最近读到麦高文(Kat McGowan)的一篇文章,题目是《相比动物,人类的独特性是怎么来的?关键在于我们驯服了自己》。我们就顺着这篇文章来梳理和思考(我把这篇文章放在本文文末的原文链接里。我原来在另一个公众号中层开了一个荐读的栏目,介绍一些有意思的文章,本文实际上也是一次荐读和梳理)。 为什么要强调一种独特的合作?因为动物学的研究表明,许多物种,从蚂蚁到虎鲸,再到我们的灵长类表亲,都会在野外生存中合作。但那些合作与人类的合作不同。托马塞洛指出,人类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即共享意向的能力。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动物的合作与人类的合作之间做一个区分,前者是非共享意向型的合作,后者则是共享意向型合作。所谓共享意向,就是我们可以直观地了解其他人在想什么,并用自己的行为来配合,从而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 纽约地铁中的例子:这是一件只有人类会做的事 麦高文讲述了一件发生在纽约地铁的故事。他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彰显人类本质的故事。 2013 年 2 月 17 日,大约凌晨 2 点 30 分,美国空军学院三等学员加里特·奥汉伦与他的妹妹在地铁站等车时,一声尖叫划破了站台上的寂静,人们纷纷望向不远处的铁轨。奥汉伦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男人四肢摊开,脸朝下地躺在铁轨上。“我不太记得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跳下站台,飞奔向那个男人的场景。” 奥汉伦回忆道,“说实话,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想。” 奥汉伦抓住了那个男人的肩膀,抬起他的上半身。但他太重了,仅凭奥汉伦一己之力难以移动他。根据列车时间表显示,下一班车将会在两分钟内到达。而在站台上,奥汉伦的妹妹在拼命喊叫,劝她的哥哥赶紧出来,否则会有生命危险。突然,几双充满力量的手为奥汉伦带来了希望:私人训练师小丹尼斯·柯林顿与他的朋友马特·佛里也跳下去帮忙。他们把那个男人抬到了站台的边缘,接着有十几个人把他接到了站台上。平凡的英雄们也很快在站台上人们的帮助下回到了安全区域。 事后当许多人问奥汉伦他为什么这么做时,奥汉伦表示很惊讶。“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他认为任何人在那时都会伸出援手。“我觉得我只是做了一件任何人都会做的事。”更精确地来说,根据马普进化人类学研究所共同主管、发展心理学家迈克尔·托马塞洛的观点,这是一件只有人类会做的事。 故事中的人类本质 为什么说这是一件只有人类会做的事?我们需要注意的是,这件事展现的不仅仅是善意与勇敢,更重要的是多人行动中的配合。他们面对着非常危急的情况,他们有着对危机情况的共同感知;他们知道只靠奥汉伦一人之力,无法使被救者脱离险境;他们知道如果有更多的人施以援手,情况就会改变,当然,自己也面临危险。这就是前面说的,直观地了解其他人在想什么,并用自己的行为来配合,从而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的能力。 托马塞洛他认为,正是在这上面,人类与动物的差异出现了。比如,一个孩子和一个黑猩猩都可能会做出用手指着小狗的动作。但其意义是不一样的。当婴儿指着一只小狗并看着你的时候,她知道她和你的视角可能不同(你并没有注意到小狗),她有想与你分享的信息——这有一只小狗!而黑猩猩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只是做出要求而不是分享信息,他们并不期待别的个体通过“指”来传递信息。在这个基础上,出现了集体意图,也就是大家把注意力放在同一个目标上。黑猩猩不具备这种能力,因为他们不会从集体的角度出发。黑猩猩不能协同合作。黑猩猩们会给对方搓洗,这只是一种“一报还一报”的行为,不需要“集体意图”。黑猩猩们是以‘我’为单位开展活动的,而不是‘我们’。” 合作是比竞争是比竞争更高级的能力。竞争在动物中都是一种普遍的本能和能力,但在动物中,合作的行为很少,水平也很低。只有人类才有了这里说的一种特殊的合作,共享意向型合作。共享意向并进行合作的能力帮助我们锻造了语言、工具和文明——这些成为了我们能在这个星球的各个角落居住的基石。 合作留给我们的问题 对于人类的生活来说,合作的意义极其重大。麦高文指出,当气候变得恶劣,通过合作来寻找食物变得至关重要时,我们变得更加温和并且愿意合作。更具攻击性的个体不愿意合作,导致最终饿死。当我们变得温和,我们便可以一起思考,催生了语言和文化,并把它们通过教学和模仿的方式延续下去。将知识结晶转化为发明和传统的能力,便是区分普通灵长类和人类的关键因素。 但合作也留给了人类一系列问题。麦高文指出,研究表明,在大集体中,只有成员不断惩罚自私的个体,合作的关系才能延续。但这种这种习惯也有缺点:我们倾向于盲目地接受服从的社会传统。就算规则毫无意义,我们也会去贯彻它们。麦高文接着说,不像我们的灵长类表亲们,人类从根本上是顺从者。最终,托马塞洛的那个悖论形成了:我们的思维是被竞争与合作的想法打磨形成的,但我们的行为却是由对同僚的友善与对外来人的敌意构成的。 但不管怎么说,人类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我们不同寻常的慷慨与信任,这些都是任何一种物种都不能比拟的品质。
 
复习一下那块折断后又愈合的骨头(见《从人类如何处理疾病看文明的演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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