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斯密|关于大头针的演讲
亚当·斯密 勿食我黍
亚当·斯密
亚当·斯密于1778年被任命为苏格兰税务专员之后,受到了英国财政大臣诺斯爵士的邀请,而做的一次餐桌演讲。
“我尊敬的先生们,我求助于您,我高贵的资助人,财政部长先生,以及您所有的各位,科学界和艺术界的朋友们,在这样一个节日的夜晚,为了应主人的心愿,为在座的各位做一个简短的报告,向您简单地说明一下国家的财富的真实原因。啊,最尊贵的勋爵先生,我怎么会没有发现,我今天是您的幽默感的牺牲者?我真地被虚荣弄得晕头转向,从而无法理解,当您委托我用几分钟的时间来说清楚我几十年来一直潜心研究的问题时,是给我设置了一个多么优雅的陷阱?先生们,我哪能执意逃避开来自我最珍贵的友谊设置下的陷阱呢?人为什么要有朋友,不就是有朝一日为了他们而损害自己,来博君一笑吗?于是我鼓足勇气,练习把一个漫长的艺术变成一次餐桌趣闻,从而给您提供问题的部分解答。如同您所理解的,我的先生们,这更多是为了让您展颜一笑,而非是什么有教育意义,并且更多是出于对热情好客规则的尊重,而非是个人的大胆。
先生们,我现在手里抓着的是什么呢?您仔细看清楚了,并且不要着急。因为我拿在手里给您看的,并试图解释清楚《国富论》的关键所在的物品,正是一个大头针。是的,您既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一个大头针,一个再平凡、家常、卑微不过的物品。然而,我却还是要说,在这个细小的东西上,只要我们观察正确,隐藏着我们这个时代的全部经济学的智慧。
您现在也许在想,有人在捉弄您?
不,绝不!我在这里给您以启示,如何来理解这个不太好理解的格言警句。
您现在设想一个欠发达的国家(原始部落),在那里没有劳动的分工,也没有频繁的商品交易,每个人都必须自己为自己提供一切——在这样的国家里也不要求积累任何的资本或是做任何储备。每个人满足自身需要的方式就是如他本来出现的形式——当他饿了的时候,就走进森林去狩猎。他的衣服破了,就会把下次捕获的大型动物的皮毛穿在身上。如果他的小屋要倒塌了,他就会尽可能的去修缮它,比如用附近能搞到的草或树枝。还有必要再解释,在这样的一个国家里,人们是无法找到大头针的,当然还包括其它一万种有用的各种物品。这里不会有针,一方面因为没有人知道如何使用它们,另外一方面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去生产类似的东西,除非是进行一次(烧烤??),但这不会带来定期的生产和贸易。然而在一个大多数人都已经放弃了旧式的自给自足的国家里,物品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然,我的先生们,如果你允许我使用这个不列颠式的譬喻的话,那么已经有一些国家,他们的国民已经几乎无一例外地驶入了分工的开放大海之中。一个国家所有的企业家和商人都只出于与他人进行交换的目的进行生产,这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冒险活动吗?一种癫狂,确实如此,却又是一种理性的癫狂和一种大胆的智慧!
已经有无数人皈依了这样的癫狂,并且只出于一个原因,一个不费力就能弄明白的原因,因为在这种大胆中蕴藏着比懒散的小心更多的理性!
先生们,您要正确理解我的意思:在这样的一种物品生产-消费的秩序中,每个商品生产者都准备着把自己的幸福与不幸完全依附在他人的需求之上。这是一种癫狂,然而它也有其自己的方法。
绅士们,请大家看看这枚大头针!我们充分有理由相信,它的生产者并不是出于自身的需要又或是某种古怪的癖好而将它生产出来。不必去进一步了解这个人的具体情况,我就敢在这里和各位打个赌,生产大头针即使不能使他成为一个富裕的公民,也至少可以很好的养活他。为什么是这样呢?因为下定决心把自己能否生活得更好孤注一掷在大头针的尖端的话,必定会导致更多的闻所未闻的新的生产技艺的出现。一个不熟练的工人,尽管他可能严肃而勤奋的工作,也许一天也生产不了一个很好用的大头针,最多也不过是生产少量的几个。但是现在,如果说大头针的生产成了一个自主的产业的话,就会通过工人的专业化达到生产力极限式的提升。这种变化不仅是量的提升,而且产品质量的提高也令人赞叹不已。
一个工人拉住铁丝,另外一个工人使它伸长,第三个人负责剪断,第四个人负责磨尖,第五个人打磨上端,好在上面加一个头,于是这样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工人只把他所有的精力都用于把加工制成品包装起来。为了生产一枚大头针,需要18道工序。最近我刚刚参观了一家工厂,那里有10名工人,每天可以生产48000枚大头针,也就是说,平均每个人约能生产近五千枚大头针。而如我们前面所说,如果让一个工人来做这件事情的话,可能他一枚大头针都制造不出来。在这种意义深远的劳动分工和重新组合之中,先生们,您可以发现国家财富理论的终极原因,而且只可能在这里,而不可能是其它任何地方。
显然,单单这一点还不能构成用于交换的产品产量和质量大幅提高的原因。因为对于专业化商品生产来说,一个有着觉醒意识,从而向各个方面发展他们的需求的公民的社会也是必不可少的因素。您设想一下,我们先生们,在一个国家里有十家或者二十家生产能力不亚于我前面描述的大头针工厂的厂家:那么我们就同时需要有一个消费大头针的民众。这些人除了其它的成百上千种需要以外,还要能表达出对这种尖尖的产品的需求。所需要的数字还不能太小,您可以很容易的计算出来,因为在那样一家工厂里每天就能生产出48000枚大头针,而一年如果以300个工作日计算的话,那么一共就是1500万枚大头针。如果这样的生产能力在十家或二十家类似的工厂中都能达到的话,那么整个产能也可以相应的计算出来。文明开化的民众,这在经济学者的眼中来看就是一群足够文明开化的人,他们每年有着消费1亿5千万乃至3亿枚大头针能力。现在您理解了吗?你看到它的后果了吗?绅士们,我们看到的必然是各种各样无法计数的财富从我们眼前掠过,因为一个需要如此大量大头针的地方,那里必然有着堆积成山的毛巾,塞满厅堂的绸缎,宽阔的交易大厅里堆放着从全世界的纺织产品,巨大的仓库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物、床单、被套还有窗帘。
对于每个观察者来说,显而易见的是,这就需要针和线以及成千上万的劳动力来缝制和订制。马上我们就仿佛可以在眼前看到无数打扮入时的女士,穿着漂亮的衣装,左右扭着身子,对着镜子自我欣赏。而且还不仅仅是有钱的小姐、太太们,现在商店售货员,女仆也能加入到锦衣华服的队伍中来。您要想到驶进港口的货船,还有在街道上行驶着的运输车辆,它们运载着财富在这个世界上四处移动!简言之,只要当所有这些需求都被唤起,并且发展到一定的高度,本国的制针业才能攀登到它产能的顶峰。最后,国外也注意到了我们的制针业,且产生了嫉妒。于是众多商人从其它国家造访英伦岛屿,为了将我们生产的剩余引导到他们那里去。不起眼的大头针成为不少人巨大财富的源泉,也成为很多人稳定收入的基础,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现在,我的先生们,是时候来揭示现代需求体系的全部真相了!无论是在这个,还是另外的国家,第一位生产者的心中,若不是有了成熟的计划,把他所有的未来都投注在生产这种实质性的产品之上,如此大量和优质的大头针的生产是不可能成型的。这是多少智慧的选择,当生产者首先洞悉,正是在这里一个巨大的市场打开了!这又是多么大的勇气,仅仅因为这样的一种认识就从银行家那里贷款来购买设备和机器!这又是什么样的一种坚持,寻找合适的厂房,雇佣勤劳的工人,按照所有者以及他的下属的指令进行操作,把时间投入到生产当中去!这又是什么样的一种巧妙的安排,选择商贩,运输者和代理商,没有他们的努力,大头针也不可能进入到广阔的世界中,其它的工厂中以及使用者的家中去!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斯多葛主义的力量,长年累月的同生产相同产品的生产者进行竞争,并且不失去勇气,是的,这就要始终去思考如何改进商品!
为了让您正确理解我的意思:我在这里不仅要称赞这个能干的个人,只要外界愿意用自然的价格来交换产品,他便基于自己的大头针能够行销世界的行动信念能够提供这么有用的东西。此外,我还更想指出这背后的奥秘的神奇,在市场上物物交换的一切关联的背后隐藏着的神奇奥秘。
我的先生们,我从内心深处并不是想,像我现在成功做到的这样,去点燃您关于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的日常生活中的奥妙惊讶的火种:您和我一起来感叹一下这个简单,但却又近乎不可理解的现象,成百上千万的大头针走着自己的道路,从铁矿坑到治金厂,从治金厂到作坊,从作坊到展销地,再从展销地到达车间以及千家万户。在那里,它们能够在多方面证明它们的用处,就是如此简单!若是带着种诗艺化的心绪,人们甚至可以变得迷信一些,进而认为,一切事情都有着一个更高于我们的世界参与其中,并且存在着大头针的神灵,它们就如同带来好运的精灵一样,伴随着大头针的变化的各个环节。但是,我们要抛弃尝试用那些诗化的图像,从而客观冷静地来看待物品间的关联以及它是如何在世界市场上得以发展的!
是不是我们用科学的目光来审视的时候,一切就变得不再那么神奇了呢?显然并非如此,我的先生们!我们越用干涩的眼光来看待这些事实,就越感到惊讶:不仅是大头针,成千上万种各不相同的产品都在以令人惊讶的精确与守时在运行着,就如同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决定着它们去往何处。
尊敬的在座的各位,我担心您将不得不原谅我刚刚提出的大胆的图像,是的,您还得宽恕我将会走得更远,我会说,这只看不见的手不单把每个单个的商品带到它应该去的道路上,不是这样,还有更多,它以最罕见,同时又是最安全的方式保障着被我们称之为世界市场的一切以交换为目的的生产的全部关联。
我的天哪,您一定会大声地喊出来,我的先生们,这个讲演者难道疯了吗?当他提到所谓的天知道从哪里而来,却能够调节地干预到市场中的看不见的手的时候,他的理智还正常?当然,你有理由,也有动机提出这样的异议,我的先生们,然而这是我的义务。来反驳您,因为我对于市场详细的研究使我得出了以下假设,并坚定地相信在市场中必然存在着一个起平衡作用的更高的权力机制。
我可以打个比方,让您比较容易理解我深刻的信念。您想一下当奥德修斯(Odysseus)已经不可能归来的情况下,那些无耻的追求者逼得潘尼洛普(Penelope)声称织一件结婚用的衣裳!这些人如果知道有一只隐藏着的手在夜晚的时候总是把白天织就的部分再拆开的话,该有多么生气。我的先生们,今天我们则有了更有利的条件,因为我们有权利去观察一只看不见的手是如何在白天乃至夜晚生产同一件东西的,一块头巾,比伊大卡岛的礼服大一千倍,使用的线和纹样要复杂得多——而且还要有用得多,因为如同您所知道的那样,这件礼服根本没有穿过,因为最终奥德修斯回到了故乡。我们会比那些为了赢得潘尼洛普芳心的那帮追求者们更惊讶多少!潘尼洛普用自己的手解开自己织就的东西,而世界市场则是在我们背后根据它的潜规则连接起我们解开的东西,这个时候我们正把我们的命运完全托付给劳动分工和贸易。聪明的潘尼洛普作为纺织女工比我们要领先,她从两个方向上纵观了她自己的行为。她自己一方面纺织,另一方面又拆开。相反,我们对于我们自己的生意则只知道一个方向。我们提供单个的线,然后不得不交托给市场,这个伟大的纺织工人以及他充满魔力的手,由它来决定是连接还是剪断。我的先生们,我现在急切地建议您,在未来的任何时候都要坚持相信,市场永远在总体上比我们局限在单个线之上的眼界的理解能力更了解织物!
从所有这些为了控制大的集体的艺术中能得出什么结论呢?我的先生们,您当然会这样问,并且我还是想概要地回答一下。在一个统治得很好的国家里,人们会通过设置障碍以限制缺乏生产力的人浪费,从而达到比较普遍的富裕,即使是在社会的最低阶层的民众中也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它的存在。富裕必须在统治者能够遵守不阻碍纺织的进程,以及施加影响的看不见的手的情况下才能达到。一个富裕的国家是繁荣的城市的集合;城市是一个常设的会展地,周围会纷至沓来,从事商业活动或研究革新。幸福的国家,它们今天成为常设的会展地!幸福的世界,它有一天会成为唯一的大会展地,在这里充满了商贩和买家的吆喝声!在那样的世界里,哲学家们会从大头针的生产者那里获得一个提示,它会将哲学家们的思想引导到一个新的道路上去。您有一天会承认,那个自远古岁月叫作人类自由的高尚的东西正是市场中移动的物品的反射,它们通过价格,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来达到自由。物的自由意味着它的更换所有者的可能性,而人的自由则指的是它使自己从封建统治的服役中摆脱出来,成为自己的主人。摆脱意味着,我们不再为了一个我们认识的主人服务,而是服务于跟我们一样的人的需求,而这些人我们通常是完全陌生的。
我的先生们,请您将我从义务中免除出来。我请求您,静静地花上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思考我刚刚的演讲中提到的悖论。这确实是一个不可测量的悖论,对于我们来说非常珍贵的自由则应当归功于我们屈从于陌生人的需求。为了今天,我们要吓退超越正常人理解力极限的深刻思想的魔鬼。这些东西我们交给我们的德国同事们去做,下到存在的昏暗的深渊中去,带着假的黄金回归!现在我们为了我们今天的主人,英格兰财政大臣先生举杯!我亦知道,这份草案尚不够充分,我带着能带来尴尬的喜悦试图给您做这个演讲。同时我也意识到,我说的这些让我在科学上的过失一点也不比您的耐心要少。您对我匆匆的演讲给予了充分的宽容和谅解。您给了我这样的一个演说者感到很宽松的环境。然而我今天作为在英格兰绅士中的苏格兰人,我是很吝啬言语的,但我却显然不会略去我对于您这份通过您的关注,这个社交和男子气的严肃认真的美丽女儿向我表达的荣誉的谢意。”
本文来源于“南京大学网站”,译者为常晅译(南京大学外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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